宁巧仙听罢忽地站起来了，她失魂落魄地跑上了山坡。
坐在原地不动的周雨言觉得，宁巧仙急促的脚步仿佛是从他的心上踩过去的，他刚刚松弛的神经又绷紧了。他站起来，惊慌地叫了几声宁巧仙，月光下跑动着的宁巧仙只是一个黑影子，那黑影像上紧了发条似的弹动着。周雨言忽然觉得他不该向宁巧仙告发的。他凭什么说马绪安他们要暴动，也许老头子们只不过是向他泄露了心中对六指他们的愤懑。
周雨言背着几十块砖头在崖畔上面的小路上困难地爬动。农场要在坡上面盖一栋小房子看护果树，没有通车的大路，所有的建筑材料都要靠劳教队里的人肩挑背驮。周雨言的腰身可怕地弯下去，脊背上的红砖头就像一个阴谋似的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上去再伸过头顶在他的耳旁窃窃私语，每走一步都很费力。密集的汗水在额头没有久留就钻进细细的纹路溜向两边的脸颊，然后，滑下去明亮地悬挂在下巴尖。他的喘气声粗重、急迫，胸口似乎堵着一团什么东西急急地想掏出来又掏不出来。
听见周雨言的脚步声如同打土坯的锤子从院子里夯过去，宁巧仙毫不掩饰地从做饭的土窑里出来了，她呆站在门口，目送着周雨言从院畔走过去拐上小路一直到西边凸出来的那道土崖遮住了她的视线为止。踅回来若有所失的目光，宁巧仙又呆站了一刻才走进窑内，她提起切菜的刀在案板上斫着，切菜刀忽密忽疏，节奏纷乱。由于用力过多，一块洋芋被她斫下了一半，另一半飞在了案板底下。她看了看案板底下的那一半儿弯腰拾起来在围腰上蹭了蹭沾在上面的泥土，又斫，又飞。她将切菜刀抡起来猛地扎在案板上，她不再去斫，而跟洋芋去生气。她实在是受不了，如果说那是苦刑的一种，她承受不了自己给自己使用的苦刑。苦刑的内容是她眼目中的周雨言，是周雨言令人心碎的形象：背上背着那么多砖头弯腰喘气的样子和压在木杠子底下的面团没有什么两样，这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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