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在同情我吗宁巧仙？我是需要同情，需要从心底里发出的那种热乎乎的同情。你们能同情我们吗？谁能把狗崽子当人看？六指指住母亲说，你们连狗都不如，还想吃？给你们吃还不如给狗吃。我扫了一眼，外面的夜黑漆漆的如一块硬板，会场上的人们都屏声敛气地等待六指队长宣布谁家该吃多少返销粮，昏黄的电灯在挤进来的北风中轻轻地摇晃。农民种粮食没有粮食吃并不奇怪，打下的粮食卖了爱国粮反帝粮，还要卖支援亚非拉革命的革命粮。到了青黄不接的三四月间，农民们都眼睁睁等着分争上面拨下来的那一点返销粮。有人在小声嘀咕，愿意让出来自己的一点粮食给狗崽子吃。我们又没有评上一斤一两的返销粮，娘当场给六指队长跪下了，娘哀求六指队长给我们一点粮食吃，有一顿没一顿的，已经好几天了。娘的哀求挑动了六指的激愤，他说，你们过去包套包将麦子装在楼上，怎么不给穷人吃？民国十八年1松陵村饿死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二百八十一口。有哪一个地主饿死了？六指队长差不多要流眼泪了。会场上的气氛在悄然地变化，赞同给我们吃返销粮的几户人家也不吭声了。这时候，六指黑着脸说，给你们吃还不如给狗吃。宁巧仙，你给我吃，是不是不如给狗吃？你们是叫我来劳动教养的，是为了惩罚我，不是为了让我吃饱肚子。如果说你们有一点同情心，我不会被弄进劳教队的。
周雨言拔腿就要走，宁巧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水担穗子。周雨言回过头去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宁巧仙，宁巧仙抓住水担穗子的手一寸一寸地缩回去了。周雨言担着空桶下了坡。
最后一回水担回来的时候，周雨言已经饥饿难耐了，两只摆动不定的水桶在他踉跄的脚步中碰到了门槛上，水桶里的水荡出来许多，他差一点被滑倒在地。
“谁叫你把水倒在地上的？”宁巧仙尖声质问。她用愠怒的目光盯住了周雨言。
周雨言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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