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是什么？我第一次有了很痛彻的体味，虽然我几乎一直在饥饿之中，只有在那一次的割柴中我才耐心地体味了它。饥饿是一种饱胀的感觉，是对食物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欲念撑破肚皮的饱胀，欲念使你惶惶不安使你无可奈何使你丢弃了所有的标准规则而不顾，只想去满足你的欲念，即使你当即死去，欲念也不会随着死亡而咽气，它还在跳跃，在撺掇你去制伏它或克服它。饥饿像一把大手，将我的意识越挠越清晰。
我发现你的嘴里衔着一枝柴草，边走边嚼，我也抽了一枝柴草塞在牙和牙之间。我们就像牛嚼草一样嚼着它，咽着它。不过，牛嚼草时简直是囫囵吞枣，一舌头揽走了好多。因为牛有两个胃，对于揽下去的草能进行二次消化，我们不行，我们只能一枝一枝地嚼，一口一口地咽，嚼了几枝柴草并没有使饥饿降温，我的意志被饥饿咬得歪歪斜斜，我失去了将山柴担回家的信心，我将柴担子撂在坡地里，趴在地上，让饥饿的肠胃紧贴在山坡上，一双手无力地抓住山坡上枯萎的柴草，干瘦的屁股撅向黄昏的天，那模样还不如一只饿狗。
你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我站起来。我勉强爬起来，又挑起了担子。
上了坡，我放下担子就要去饭吃。我首先看见的是一眼黑窑窟窿。我径直走向了那眼土窑。当我的眼睛适应了窑内厚重的黑暗之后，才看见乌黑的窑顶上垂吊着沉甸甸的蛛网，一个女人背过身去正在案板上收拾什么。等那女人转过身来，我才觉得她是美丽的。也许她的美丽就来自她的健康，她的健康就来自她的整日饱食。为什么她有粮食吃？为什么粮食会把她吃得那么健康美丽？饱食—健康—美丽—我的饥饿变成了强烈的气味在女人的窑内扩散。女人用眼神询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进山来砍柴的。女人扑哧笑了，她大概是在笑我掩藏着的不必要的自尊，既然是要饭吃，还不张口？女人说，没有什么好吃的了，就只有这块陈搅团。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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