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双太领着农民红卫兵来抄家的。脸色阴沉的夏双太突然而入使他们一家措手不及，不是说他们来不及转移浮财，他们没有什么财产可言，属于他们的只有几身粗布衣服、一些生活用品和不多的粮食，措手不及是说他们来不及吃早饭就被驱赶在院门之外了。红卫兵对没有烧尽的线装书不感兴趣，他们只要两样东西：一样是变天账，另一样是金银首饰和银元。夏双太瞪眉竖眼地审问父亲和母亲。父亲和母亲说没有那两样东西。父亲被夏双太几脚踢倒之后拖到了院门外边，小妹妹雨梅的哭声在阴郁的晌午随风飘扬。
在院子里开挖的声音和农具的碰磕声以及红卫兵的喊叫声扭结在一起弯弯曲曲地从院门口逶迤而出，一家人狗一样蜷缩在院门外边的墙根下。雨梅的哭声变得像嫩芽一样细柔。哥哥的脸上浮动着难以捉摸的笑，后来我才明白他在嘲笑我的贡献。父亲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内心里肯定是一团糟，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无可奈何、茫然痛苦和一丝恐惧交织在一块儿。母亲紧蹙着眉头，仿佛她的心也紧蹙在一起用来抵抗突如其来的打击。祖母一如既往地平静着，她的头发一丝不乱。冰凉的太阳光在墙根下颤动着，院子里的响声猛不防像蛇一样蹿出来威胁着有生命的一家人。
挖地三尺的工作在继续着，抄家在继续着。
时间已经失去了生命要素这个意义。
妹妹用尽了力气在哭喊着饥饿，一家人失去了本来就很简单的早饭，妹妹只能用哭声代替对食欲的要求。我们毕竟是人，是需要吃粮食的动物。
我害怕了。害怕像灰尘一样在我的心上落了一层又一层变成了厚厚的盔甲，我想，我没有哭，越害怕越哭不出来。我用一双手不住地在土墙上抠动，尽管手指头上磨得血珠点点，我还是没有停止抠动，我妄图在土墙上抠出一个洞穴钻进去藏匿我的害怕藏匿我的羞耻。我和父亲母亲他们拉开了距离面对着土墙。街道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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