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地里的牛粪冻得如同训斥过我们的某些人的面孔一样,毫不客气地说,就是夏全华或者夏双太的那张脸。我们用手扳用脚踢,我们双手掬着牛粪就像掬着金子一样将它们一块一块地装进背篓里。装着牛粪的背篓压在我的脊背上,我弯下了腰,眼睛所能及的范围只是脚下滚动着石子的凹凸不平的山路。哥用很亲切的喘气声在我的后面给我壮胆,我的胆量犹如撑不开的伞,我看一眼吊挂在路旁的深沟就头晕目眩,就要大口大口地喘气。
夏有福大概听见我的喘气声很生动就停下了犁对我说,你把粘在犁上的土蹬掉就不沉了。他走过来给我做了个样子,他伸出那只大脚左一蹬,右一蹬,山犁上的草根和泥巴被他蹬掉了,光滑如镜的犁耳子体面地裸露了出来。夏有福将犁把给我。我看了他一眼,他那乱糟糟的胡子在暮春的午后显得极其善良极其柔和。夏有福说雨言,你今年十几了。我说十六岁。夏有福说,你爹十六岁的时候没做过这么苦的活儿,你爷爷十六岁的时候恐怕还没进过雍山,轮到了你……夏有福用对牛的呵斥替代了要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其实,夏有福不说我心里也是明白的:轮到我就要当狗崽子,轮到我就要将祖父和父亲没有干过的苦活儿全干完。你是赎罪的,赎罪的一代。这个合乎时尚的想法如芦根一般十分可怕地扎根于一个少年的心田,使他在好长时间内难以从心里的冤狱中挣脱。赎罪的一代就要承受难以承受的劳动。老师说,劳动创造了人类,创造了生活。老师是站在课堂上很严肃地给他的学生这么说的。我对老师说,劳动是一根残忍的杠子,劳动在压榨着我瘦弱不堪的肉体,吞噬着我稚嫩的心智。我憎恶劳动对我的无情的惩罚。我站在险恶的山路上,手里提着八磅锤给留在记忆里的老师遥远地说。这是一条新开的山路,每天,我要用八磅锤打五个炮眼,一个炮眼要打上千锤才能完成,也就是说,一天之内我要将八磅锤抡五千多次。我还不到十七岁,却要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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