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炉村人提高着警惕,严防着麻子黑越狱后跑回来。狗尿苔就在麻子黑的院门口洒上了灶灰,随时留神着灶灰上是不是有了人的脚印,又到中山上去割酸枣刺,要把酸枣刺插在麻子黑家的院墙头上,心想麻子黑三更半夜回来了,不敢开院门要翻院墙,让狗日的翻不过去。他觉得这一招十分高明,是牛铃想不出来的,村里所有人都想不出来。
狗尿苔拿了镰和背篓刚出了村巷,杏开在叫他。杏开的脸红扑扑的,穿了一件紧身的碎花布袄,拿着一把锨。问狗尿苔干啥呀,狗尿苔没告诉她,杏开说:拾柴禾呀?这么晒的日子拾啥柴禾,没烧的了,到我家麦草集上装一背篓去!狗尿苔从来没见过杏开这么待他,说:杏开有啥高兴事?杏开说:我有啥高兴的,刚才还哭着哩,晌午吃过饭睡了一会儿,梦着我大了,我大说他房子漏雨,醒来我心就发慌,是不是我大坟上裂了缝,下雨灌进水啦?狗尿苔说:我跟你去看看。往坟地去,狗尿苔却安慰杏开了:梦都是反的。杏开说:夜里梦是反的,白日梦都是托梦哩。杏开走路脚下像有了弹簧,一跌一跌的,她不顾及狗尿苔腿短。狗尿苔小跑着还是撵不上,就觉得杏开的袄上那些碎花不是花,是无数的小蝴蝶落上去的。
到了坟地,远远看着天布在另一片坟地里蹲着,狗尿苔说:天布也去看他大的坟了?杏开看了一眼,说:他家的坟在山脚那边呀……他最近没民兵训练?狗尿苔说:磨子都不喊出工了,他还训练?哎,杏开,你说美帝苏修能不能趁文化大革命哩就侵略咱呀?杏开说:你倒操心,美帝苏修就是打进来了,榔头队也会扑上去打哩。杏开挥手敲了一下狗尿苔的头,狗尿苔发现杏开指甲也染了,染得比戴花的指甲红。
满盆坟上的草已经长上来,还开了一片野山菊,菊都是指头蛋大的花,摘一朵下来并不好看,可密密麻麻地开了一大片,阵势把狗尿苔震了,他说:哇!所有的菊一下子全白了。就又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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