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绿色的柳林中,再也没有出现。永远也再也没有出现。
九老爷已从河边滩涂上学着蛤蟆的前进姿势慢慢爬到堤顶。他满身脏泥,眼珠子混浊不清,额头上被四老爷咬出的两排鲜红的牙印变成了两排雪白的小脓疱疮,如果不是四老爷的牙齿上有剧毒,就是九老爷遭受极度惊吓之后,身体内的免疫力受到严重破坏。
亲不亲,一家人,固然在飞行前我主张锔锅匠把四老爷和九老爷通通枪毙,但现在,九老爷象只被吓破了苦胆的老兔子一样畏畏缩缩地站在我身旁时,我的心里涌起一层怜悯弱者的涟漪——在以后的岁月里,我认识到,九老爷在弱者面前是条凶残的狼,在强者面前是一条癫皮狗——介于狼与狗之间,兼有狼性与狗性的动物无疑是地球上最可怕的动物——但我还是对几十年前我那一瞬间萌生的怜悯采取了充分宽容的态度。世界如此庞大,应该允许各类动物存在。何况九老爷毕竟是条狼狗,比纯粹的狗尚有更多的复杂性,因此他的存在是合理的。
我们看到,锔锅匠脸上涂满鲜血,偏西的太阳又给他脸上涂上了一层釉彩,使他的死更具悲壮色彩。他是自杀的。
他举起双枪,两只枪口顶住了两边的太阳穴,静默片刻,两声沉闷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他保持着这姿势,站了约有两秒钟后,便象一堵墙壁,沉重地倒在地上。
不容讳言,我们吃草家族的历史上,笼罩着一层疯疯癫癫的气氛;吃草家族的绝大多数成员,都具有一种骑士般的疯癫气质。追忆吃草家族的历史,总是使人不愉快;描绘祖先们的疯傻形状,总是让人难为情。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墨写的谎言,掩盖不住血染的事实”,翻腾这些尘封灰盖的陈年帐簿子,是我的疯癫气质决定的怪癖,人总是身不由己,或必须向自己投降,这又有什么法子?
蝗虫迁移到河北,八蜡庙前残存的香烟味道尚未消散,一团团乌云便从海上升起,漂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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