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际白昼漫长,天黑得很晚,这一日荀灌娘从客厅返回寝室的时候,其实已过平常用膳之时,但室内仍然清明通透,还不必要点上蜡烛。
荀灌娘一脸的疲态,都被厚重的脂粉给掩盖住了,满头珠翠,在她感觉比戴上头盔还要乏累,因此才一进门,就毫无仪态地瘫软在了榻上。喘了两口气,她招呼道:“取镜来,先为我卸去头上这些阿物吧!”
两名侍女端着一张矮几过来,摆放在荀灌娘的面前,随即出去打水以备主母卸妆、净面。猫儿则从匣中取出一面铜镜,宝贝似的双手拢抱在胸前。
倒也确实是宝物,此镜径广半尺,平滑莹彻,以紫檀为架,并嵌八宝,还是裴该大荔之战中的缴获品呢——也不知道是哪名胡将从何等显贵人家抢掠来的。不过当日裴该把这面铜镜送给妻子的时候,表情却似乎有些遗憾,还说:“今世之镜,也便如此罢了,聊助卿整理头面吧。”
荀灌娘就腹诽啊,说得好似你见过后世之镜似的……似我荀家,同为高门,也从未见过这般好镜,恐怕是汉代古物,难道你裴家过往繁盛时,就能有更好的不成么?除非你不姓裴,而姓石,或者姓王……
猫儿小心翼翼地展开木架,安好铜镜,然后爬上榻来,为荀灌娘逐一摘除假髻上的金玉首饰。荀灌娘忍不住又发牢骚:“镇日戴着这些,还要求体不能敧,头不可斜——不想做妇人竟如此麻烦!”
猫儿瞥了她一眼,歪一歪嘴,那意思:你不要可以给我啊,我还没得戴呢!荀灌娘自镜中窥见了猫儿的表情,当即笑道:“汝想要么?除非汝先嫁人为妇啊……可要我为汝说门亲事?”
猫儿秀眉一蹙,也不反驳,但明显有些不大高兴。她离开如同养父的荀崧,跟着荀灌娘到裴家来,所为何事,自然不会心中无数,那么你今天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不希望我接近你老公吗?本来身为一名蛮女,是几乎无缘于中国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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