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此一直风平浪静,他并没有惹我们。可是,(历史的紧要关头,"可是"这样的转折词一直非常坏)他竟然从他的土黄色挎包里摸出了一只烧饼。冬日的阳光下面烧饼发出金色光芒,烧饼的芳香气味五彩缤纷地散得一地。烧饼惹我们了,它光芒四射。我们的嗅觉吐出了春天的嫩芽,目光里淌出三尺流涎。我们站起身,满地都是投向烧饼的枯瘦身影。他闭着眼,准备享用这只烧饼。他在酝酿充分的唾液。他睁开眼时肯定吃了一惊,他看见了一排小狗蹲在地上,神色严峻,穷凶极恶又彼此防范。一群小狗就那样盯着他手里的骨头。他马上冷静了,脸上笑起来,笑得很饿。尔后他就张开嘴,把烧饼送进去,细腻地、严肃地、投入地、历史感地开咬。他的黄牙陷到烧饼里去了。在撕开之前歪了歪脑袋,尔后他开始了幸福伟大的咀嚼。他的咀嚼生动活泼,依照音响能听得见牙齿与舌头的空间位置。最伤心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他的喉头动了起来,依照经验,他马上就要下咽了。他真的下咽了。他的大喉头无耻地提上来,我们都看见那块烧饼缓慢而抒情地、华丽而绝望地蠕动下去。我也咽了一口,肚子里那只手却伸出来了,什么也没抓住,便又缩回去,反给我肚子一拳。我望着他手里的烧饼,烧饼有一块空缺。后来的岁月里我坚信烧饼的空缺就是维纳斯女神的断臂,有一种残酷、惊心动魄与无力回天的美学效果。他突然看着我,他的目光明白无误地看着我。我预感到一种神秘的可能即将降临。我有点晕,坐不住了。他说:"想吃?"我张开嘴,挪动过屁股。我不开口。我担心一开口巨大的神秘降临将就此消逝。"叫,"他说,"叫我爹。"
"爹。"我脱口而出。"爹。"我立即做了这样的补充。我像狗那样对称地舔了舔舌头。
他的脸上很开心,低了头,用手指最灵巧的部分掰分手里的烧饼。他掰开了蚕豆大的一块,放在我的掌心里。我的一只巴掌托住蚕豆,另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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